河對岸的窗

我在尋找溫柔的小說,不要太聰明,不要太戲劇性,要平凡的角色,一個沈靜的故事。然後我遇到了河對岸的窗(A Window Across the River),作者是Brian Morton,他寫過黃昏時出發。

諾拉和艾席克曾是一對戀人,她熱衷寫作,他鍾情攝影,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把生命中重要的人寫進故事,因而傷害了每個人,他曾經是自由攝影師,卻落腳於報社當攝影編輯。故事從兩人分手五年後再度重逢開始,此時的諾拉在創作與照顧他者、自我與愛的羈絆之間擺盪,艾席克忘不了對於攝影的熱情,卻也對安穩的生活感到愜意。諾拉擔心,一旦和艾席克復合,她會無法寫作,一方面是愛讓她分心,另一方面是她擔心會寫他的故事,然後傷害了他。

書封的介紹文著重在自我與愛情的拉扯,但不是我喜歡這個故事的地方。我喜歡文字裡對於人性的包容與溫柔,書裡每個角色都是平凡人,有過一些憂傷但能承受的過往,他們有一些苦惱,有一些焦慮,有一些自私,有一些渴望,他們有道德感,也有軟弱的時候,他們舉棋不定,有很多疑惑,但也有勇於面對生命限制,嘗試突破的時刻。

書裡面討論到用自己朋友作為故事原型的部分也非常有意思,許多作者都會談到這個問題,但本書的鋪陳卻讓這個討論更為清晰。每個人都是複雜的混合體,然而一旦被寫下來,就被文字框限住了,好像這個人就是如此了。但實際上只是作者從有關這個人的資訊加上觀察與想像而發展出來的故事,它沒有經過考證,也沒有考證的必要,因為在故事裡,這些人只是因應故事劇情的需要而自然生長出來的角色。

在神諭之夜最精采的一段也和這個有關,對於寫作的人來說,事情怎麼發生的不是那麼重要,而是作者如何從關於角色的線索中,拼湊出一個前後連貫通順的故事。只是被當做故事原型的活生生的人就很倒楣了,他們的人生不僅被借去,還被任意塗改。假如有人反駁文字沒有寫作的人想像中那麼有力量,那麼理論上人們應該就不會對於別人怎麼寫自己那麼在意了。

這本書因為諾拉和艾席克分別對寫作和攝影的興趣,所以書裡面也引用了不少作家和攝影師的文字和作品來作為角色思考事情的媒介,大部分的人我都未曾耳聞,所以少了一點閱讀的樂趣,但孤狗還是幫我認識了一些攝影作品,有些真是讓我受驚了,真是什麼樣的照片都有啊。

有點遺憾的是,本來想多找幾本作者的書來看,結果發現他只出過4本小說,中文版只2本,欸還真像他自己書裡的角色。

附帶一提,書裡面有個橋段寫了一群戰地攝影記者,剛好今天在NYT看到有關於戰地攝影記者的文章(The Inner Lives of Wartime Photographers),頗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