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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 Ephémères, Theatre du Soleil 12/22 兩廳院廣場帳篷

陽光劇團終於來了！完整版《浮生若夢》全長不含中場休息6.5小時，中午1:30抵達兩廳院，晚上11點才踏上歸途，戲裡戲外都是難得的人生風景。

帳篷很早就開放入場，裡面有一些販售食物的攤子與桌椅，播著印度曲風的音樂，所有的桌上都擺著銀色淺碟子，盛著花、水與蠟燭，氣氛歡樂中帶著迷幻，如果有個吹蛇人坐在一旁我也不會驚訝。從帳篷外走過，可以聽到裡面透出來的音樂與人聲鼎沸，不明所以的人應該會覺得可疑吧。

整個帳篷與舞台由劇團從法國運來，一點一滴組裝完成，舞台區有著陡峭的木質座位圍繞在舞台兩側，長得跟當年歐丁劇場的《安徒生之夢》有些相仿，只是稍微扁長。椅背上都貼著座號貼紙，撕下來貼在票根上作為證明，就可以在帳篷內外閒晃。

下午2:30，大家都坐在位子上等待開演，此時下面的舞台邊走來一個滿頭白髮、略為發福的法國大媽，不管大家懂不懂法文也不請旁邊的翻譯代講，抬起頭就扯開嗓子請西邊舞台的觀眾全數撤出10分鐘，讓技術人員調個東西。後來正式開演的時候，這位大媽走出來致詞，感謝大家前來，好戲即將上演，第一個中場可以喝水不要吃東西，等第二個中場再去吃，冷氣關掉所以會有點熱等等，神態就像沙龍女主人(或帳篷經理)在自家舉杯招待客人一樣，我這會兒才意識到，原來她就是一手創立陽光劇團的Ariane Mnouchkine，真沒想到指揮觀眾離座的事是導演親自出馬。

在進到表演前，一定要先談這一位會彈奏各種樂器的白鬍子老先生Jean-Jacques Lemêtre，他是陽光劇團的音樂總監，儘管坐在二樓昏暗的一角，他那仙人般的大鬍子造型，以及運用各種樂器的能力，讓他整人閃閃發光。演出的音樂有一部份是事先錄製播出，以柔和的鋼琴為主，並搭配現場演奏，全由老伯一人彈奏，有個助理專門幫他把各種樂器拿給他，使用大型弦樂器居多，像是大提琴、豎琴，還長得像大提琴但是是用撥的不知名樂器，也有鍵盤、鼓、笛子、管樂、口琴，加起來應該超過10種。有時候還會吹出如有如清晨鳥囀的口哨聲，可以一邊吹口哨一邊拉琴，曲調各不相同，像是同時唱兩首歌一樣，多才多藝，令人讚嘆！

演出開始，兩位演員蹲扶著，把一個直徑約4公尺的圓形木質轉盤推進來，陸續有其他演員走進來，為空蕩蕩的轉盤鋪上地毯，擺上沙發、櫃子、檯燈、電話、盆栽、紙箱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這個動作就好像早期的戲劇往往會有一個說書人告訴大家「我現在要開始說一個故事…從前從前…」，只是以演員佈置舞台的方式來取代語言。擺設好後，把轉盤推回布幕後方，戲就正式上演了。往後所有中場休息過後都是以此儀式為開場，中場休息及結束前，則是把各種道具一一撤出舞台，最後把空蕩蕩的圓形轉盤推回布幕後方。

《浮生若夢》全由一段段主題明確、簡單的小故事串連而成，演出人生百態，各種發生在尋常人身上的故事，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整部戲的風格有一點點淡淡的悲傷，即使是各種歡樂，都透著隱憂。

所有的故事場景都放在場景佈置得極為寫實的轉盤上，由其他演員推著在舞台上移動與旋轉，所以觀眾可以從各種角度看到舞台上的演員。而就好像那開場與退場的儀式，這齣劇既認同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同時又否認戲劇可以等同人生，寫實的布景與劇情描繪讓人感覺是真實的人生故事，但那在旁邊推著轉盤的演員又如此地無所不在讓人難以忽視，他們的在場彷彿是在說，「這不過是一場戲喔…」

這些轉盤舞台每一個都像IKEA裡面一個個佈置舒適的樣品房間，家家不同，個個搭配得挺協調的。尤其是想到這些家俱應該全是劇組送來組裝而成的，忍不住就會聯想到也都是組裝而成的IKEA家俱。同去的某A就調侃道，本劇的主題應該是：如何裝潢您的家。我倒覺得劇團可以考慮賣舞台盒玩，分上下兩套，每集八組，每個都有輪子可轉動，還可用掛勾勾在一起連成一串，多讚呢。

故事的型態讓我想到Ten minutes older這部電影，該電影分成兩集(the trumpt, the cello)，由眾多知名導演合拍，以呈現生命中的某個10分鐘為題，各自負責10分鐘的故事。電影裡的人物過了10分鐘，戲外的人就過了10分鐘。《浮生若夢》的主題與時間感大致也是如此，刻畫人們生命中的一段重要時刻的感受，寫實的手法與淡淡的憂傷，其實也很像Checkov的短篇小說。

6.5小時的劇，總共有29個小故事，基本上都可以獨立觀之，從節目單看起來，完整版本應該有三部曲，這次在台北只有首部曲跟二部曲，三部曲還在發想中。故事雖然各自獨立，但因為部份角色重複出現，倒也可以視為一種關聯。不過故事太多，加以我眼力其差，看到後來常常搞不清楚誰是誰，還好同去的朋友趁著休息時間把故事情節與場景名對了起來，回家再稍稍研讀了節目單，對照人物與場景，才發現大部份的故事是可以靠著人物之間的人際網絡給串連起來的。

節目單把故事分為12個主題，史東比昂、買香煙的小女孩、相遇、他者、夫妻、小男孩、週末、聖誕節、女教師、愛子、人民天堂、親密，各有數量不等的故事。包含人生從童年到老年，有祖孫之情、母女之情、跨族群之友情、師生之情，也有吸毒成隱的少年、家暴的婦女、離家出走的母親、住在寄養家庭的小女孩等等。

第一則故事是我最喜歡的故事，出場的人物4人，串起了大部份的故事。這篇故事叫《神奇的花園》，敘述一名女子的母親過世，她準備賣掉母親的房子，那裡有母親精心照顧的美麗的花園。一名男子的小孩剛出生，他買下了這幢房子。她在花園裡思念著母親的身影，一生一死，興奮與悲傷的對照很是感人。相關的故事大概像下面這張圖，

左上角是史東比昂，是女子到檔案中心後，尋線索得知有關父母、祖父母在二戰期間的故事。右下角是母親受家暴離家後，將女兒託付給友人家庭，後來回到原家庭，在車禍中喪生。開場出現的代書後來出意外，右上角是他們的家人收到噩耗以及多年後母親想起小時候與黑人小女孩的一段情誼。左下角則是由幾個零星故事，由酒吧、家、法院、檔案中心三個地點串成，法官是檔案員的弟弟，一位曾經受教於她們母親的女孩來到家裡想看看這個她小時候出生的房子，後來離開後到酒吧去，大致是這樣串起來的。

另外還有「相遇」的三段故事頗有趣的，分別是超音波、美索不達米亞、在醫院的一夜，奈麗醫生總是被這個天馬行空的病人貝兒弄得啼笑皆非，但也發展出近乎親人的感情，貝兒應該是流落街頭的精神病患，她喜歡在頭上帶一朵白色的大花，有很多浪漫的幻想，相信自己肚子裡有個寶寶，嚮往著去到美索不達尼亞的空中花園。節目單裡面的照片本裡還有貝兒小時候的照片，長得有點調皮，還穿著那條紅格子裙。「人民天堂」裡住在海邊的祖孫會把推車改裝為鬥牛，很愉快，但是他們的房子有被拆除的隱憂。有幾個歸類在「他者」的故事，像是變性人(桑塔的生日)、貧窮(查封)、病人(金剛)，他們幾位似乎與其他人互不相干，果然是他者。(喔結果查封員應該是桑塔生日裡面小女孩露娜的爸爸)。最後兩個是女兒回來參加母親喪禮，想起20年前的聖誕夜母親出走的情景，以及佃農父親突然暴斃的故事。

中場休息有演員跟小孩推出水跟餅乾，但是等我終於擠到前頭，已經沒有餅乾了。

法文節目單做得有點特別，350元一套，用厚紙夾包起來，裡面夾著有排練手記、樂譜、檔案照片、完整的演出列表，總共三個騎馬釘的小冊子跟一張B4大小的紙片。上面對故事場景與人物的理解都是來自那張B4大小的法文節目單，場景名來自中文節目單，有誤解處麻煩請點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