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ies We Tell
《Stories We Tell》(莎拉波莉的家庭詩篇)開頭用了加拿大作家愛特伍的《雙面葛雷斯》裡的一段話,
當你在故事中間時,故事就不是故事了,而只是一團麵糊,一聲黑暗中的吼叫,一陣雙目失明。像打碎的玻璃和劈裂的木片殘骸;像旋風中的房子;或是被冰山撞碎、被大風捲到激流裡的船,船上的人都無能為力,無法把船停下。只是事過之後,當你說給自己或別人聽時,才像個故事。(p.298)原文
巧合的是,這一段話跟昨天在《赤裸的茱麗葉》看到的一段話還有點關連,
他體悟到,創作自傳性歌曲的真諦在於,你必須想個辦法把現在式變成過去式;你必須把某個感覺、某位朋友、或某名女人當做素材,將之描寫成某種已經終結的東西,如此一來,你才能很明確地定義它、描述它。你必須把它擺在一個玻璃展示櫃中,注視它,思考它,直到摸透它的意義。過去,幾乎每個它認識的人、前妻、或子女,都曾經被他拿來進行這樣的處理。人生的真諦在於,直到你死亡之前,沒有一件是會真正告終。就算你死亡,也不是一了百了,而是會在身後留下一大堆待解的故事。(p.363)原文1, 原文2
第二段話好像是第一段話的續篇,人在故事裡是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的,但是如果你設法在故事中切出一個終止點,說給別人聽,那麼在終止點之前那就可以成為一個故事,故事是因為說故事的這個動作而存在。只不過,這個中止點是人為硬生生地切出來,真正的故事其實是沒有中止點的,當你一邊說的時候,故事也持續地生長著。
回到電影來,Stories We Tell主要是關於Sarah Polley家裡過世多年的母親在1970年代的一段婚外情,影片訪問了所有的關係人,包括父親、母親的情人、兄弟姊妹、母親的朋友等等,目的不在重建一個事實,畢竟當事人已經不在,而是圍繞著這個事件,每個人的經驗、反應與解讀,在多線交雜的故事裡,透過不同版本故事的分享,更全面而仔細的去思考一個母親在當時的社會處境裡,她面對感情、婚姻與家庭的態度,她的渴望、壓力與選擇,以及關係人們基於不同的位置、處境與價值觀,他們如何看待這樣的事件,如何在這個時間點上,選擇一個版本來說他們的故事,透過故事來為自己的處境做解釋。婚外情的故事可以簡化成一個廉價的、滿足窺視慾的家庭醜聞,也可以像這部紀錄片這般,讓我們去思考不同的人對於感情的態度,不同人選擇如何說故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