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動的修辭

我的寫得不好的作業,不過網路上很少人寫,我亂亂寫你亂亂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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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rschman在《反動的修辭 The Rhetoric of Reaction》一書中,藉由分析自法國大革命以來,針對法國大革命、普遍選舉權、福利國家三項重大民主進程中出現的反動論述,歸納出這兩百年來的反動論述竟然無太大的變化,總是不脫「悖謬論」、「無效論」、與「危害論」三種。

這三種論述以源遠流長的歷史與知識做後盾,一再地以不同面貌出現,獲得人們的信任。作者並透過陳述反動論述與進步論述的交鋒發現,近兩百年來兩個陣營的辯論只是在持續加深各自的立場,作者認為,要達到真正的理解,找到對現實問題的解決方案,則不論是進步論者或反動論者都必須警覺到自己這種不斷強化自我信念,造成兩方越來越水火不容的行為,相反的,必須要秉持的寬容的態度,與另一陣營做充分的溝通與理解,如Hirschman在212頁所說的,「從互不妥協、互相毀滅的對話,前進到一種比較『善待民主的』對話歷程。」

Hirschman在書中分析三種反動修辭如何發揮作用、如何互相影響,而提出這種論述者,儘管不具卓越的創意,只是舊瓶裝新酒,不斷地再生產過去的論述,卻在這樣的修辭遊戲中顯示自己洞悉世事的優越感,並有可能在表面上是揭露現象的行動中達到攻擊他人的目的(如「無效論」者攻擊福利國家只圖利中產階級),最後的結果是為兩方豎起高牆,窄化人類視野。

但事實上,由Hirschman的分析中卻可發現,不管是哪一種反動論述都是充滿破綻,可以輕易擊破的,例如就悖謬論來說,那些強調救濟金會導致人們懶惰不工作而反倒增加貧窮的論述者無法回答人們不會為了獲得救濟金的資格而傷害自己身體的情形,許多政策產生的也不只是反面的結果,而也許是副作用,有好的、也有壞的,不見得如悖謬論者所言的那麼絕對等等。就無效論來說,宣稱人類的行為終究是徒勞無功,也是太過籠統的批評,細緻地探究人類行為的影響,也許會發現,即使所欲的影響未曾發生,但也許已產生了預期之外的影響,以無效宣稱太過武斷。而針對危害論的反駁則危害論未能根據時代變遷重新對事件有新的考察,危害論錯把過去的、傳統的價值觀當成是絕對、美好、不得反駁的。

從分析中可以發現,同一件事情,若是打定主意從一個觀點去看,就會導出不同的結果,當反動論者說「行動會帶來不好的結果」,進步論者說「不行動會帶來不好的結果」,而且兩方皆言之鑿鑿,皆可找到看似合理的論證支持各自的推論,看到這裡,我也產生了矛盾,在兩方皆無法明確地保證哪方是絕對正確的情況下,我們該相信誰?Hirschman呼籲,必須要從零合遊戲的圈圈中走出來,許多事情不是非左即右,非贏即輸,兩方必須展開誠摯的溝通。 Hirschman所提的遠景,如果成功地實現了,那很可能也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種畫界的、對立的行動從來沒有停止過,許多時候,即使有一方原本沒有既定的立場,卻往往在論辯的過程中,透過被戴帽子、貼標籤、反貼標籤的交互作用,而反倒使得立場越來越鞏固,論辯的過程只重視消彌歧異,過度關注歧異的結果,使得兩方越來越看不到兩方的相似點,或者甚至是互相依賴的共生體,而只是想把對方打倒。

說話的本身都是有目的的,不論這個目的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來到辯論會的現場,我們會發現許多辯論題目都是無解的,一個好的辯士不管是正方反方都可以游刃有餘,把對方攻擊得走投無路,很明顯地,在許多時候,為了特定目的,或者因為處在不同的位置,因而選擇不同立場說話,仍說得頭頭是道,是很平常的事,一個人真正的意圖或價值觀也往往不見得是可以單單從他所說的話直接看得出來,就好像有些人提出一些悖謬論的說詞,真正的目的是享受一種洞悉事態、旁觀者清的優越感,當我們理解修辭的遊戲時,除了看說話的人說了什麼,更要去看說話的人從說話的過程中獲得了什麼,實際的目的是什麼。

最近這兩天蔣宋美齡女士過世,所有報紙除了頭版特寫之外,都作了大篇幅專題,包括總統副總統以及眾達官貴人們沒有不出面表示哀慟並肯定蔣夫人生前貢獻的。看著看著,包括前一陣子蔣家第五代出生的消息被大肆報導的情況,我滿腦子疑惑,怎麼這個講求民主的社會裡,一方面致力於把涵碧樓等前統治者獨佔的美景還諸於民時,另一方面仍對於前朝的帝王將相懷念不已,把蔣夫人刻畫成一位對近代台灣發展貢獻卓著的時代女性等,這是一個多麼精神分裂的社會呢。如此這般一面倒的描繪,也許只說明了一件事,前朝帝王將相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覷,媒體與政治人物趁這個機會搭建舞台,表明立場,好獲取某些權位者的好感。

前面這一段也許和反動的修辭無直接關係,只是想說明,修辭本身除了有書中所提的不斷固定、不斷再生產的情況,在這個講求彈性的時代,變動不羈的、立場不一致的修辭更是層出不窮,這種情況下,修辭只是某種很表面的、達到目的的工具而已。當立場可以飄忽不定,隨著利益而改變,說話的本身不再是某種執著信念的產物,再說話者對自己所說的話都不真誠時,Hirschman所言的寬容的理解更顯得使不上力了。

[1028後記]吳老師提到Hirschman書中將「反動」定義為對「如民主、自由等普世價值的反動」,反動的修辭有個共通的特色是「不正面反對普世價值,因為它已經深植人心,難以撼動,因此在表面上贊同普世價值但運用迂迴的方式去反對」,這是關鍵所在,我上面這篇文章寫到最後發現一種搖擺不定的情緒,發現容易落入相對主義的矛盾中,正如很多同學都問的,「為什麼Hirschman還能夠這麼確定他的立場?」,因為在這裡處理的是民主、自由等不論處在任何政治光譜上都沒有人敢反駁的價值,那些仍具爭議性、仍在定型中的價值觀,書中是不處裡的。

上課的時候,老師問說,我很想知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麼、你們以後想做什麼?答案其實很簡單,大家正普遍遇到一個找不到確定目標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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